第七话仿若胜利的败北
糟糕……输了……不行……完蛋……
代表着挫败感的词语一个个在哈达维脑海中浮现。
这个叫黑梨花的女人,已经完全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无法欺骗……无法隐瞒……无法谈判……
面对能完全掌握自己一切心思的对手,根本没法使用任何计谋。
其他人在面对第二福音时,大概也是自己现在这种绝望感吧,无论阴谋阳谋,全都会被察觉,是真真正正的毫无胜算。
要怎么办……怎么办……
这个女人现在就睡在自己旁边的床上,自己只需要找出一把利器,捅进她的颈部……
但是那之后呢?能救回西莉亚吗?不,说到底,这个已经完全摸透我的魔鬼,真的没有准备吗?
……等等,这么说来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反抗她啊。
自己只要能救回西莉亚的话,就算输给这个女人也没什么所谓啊……
哈达维回想起,黑梨花曾答应他,只要他能识破领主小姐运送鸡群来王都的真正目的,就能答应他一个要求。
那就只能这样做了……去把这个计谋的真相识破,再要求黑梨花把西莉亚还给自己。
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黑梨花的可信性……这些东西,哈达维都没有功夫再去考虑了
在潜意识中已经向黑梨花认输求饶的现在,他除了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约定之外,已经没有任何路可走了。
已经没有等待的时间了,哈达维依稀记得进城时,那些运鸡的货车都开往了城西的仓库——想到这里,他就跌跌撞撞地从房间中跑了出去。
那副样子,像极了一条走投无路的丧家犬。
……
哈达维叫醒了睡在楼下长椅上的马夫,请他连夜送自己去往城西,虽然睡眼惺忪的马夫一开始还百般推脱,但在哈达维掏出自己所剩无几的德卡金币后,他立刻就两眼放光地答应了。
王都远比哈达维想象的更大,道路错综复杂,即使雇了马车,也要花上大半夜的时间才能赶到城市的西头去,当哈达维从马车上下来时,已经是黎明时分了。
天边微微显露出曙光来,刚好能听到附近传来嘈杂的鸡鸣声:那里应该就是存放黑梨花货物的地方
寻着声音,哈达维在众多建筑物中摸索而去,终于在日出前找到了一个面积宽广的仓库,鸡鸣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环顾四周,周围几乎已经找不到王都中心的精致的砖石房屋,只有一些勉强称得上是住所的窝棚,看得出,住在这附近的也大都是些贫苦住民。
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灰头土脸的乞丐,他身上的衣服补着各色的破布,腿上还有两三个窟窿,皮肤上滋满了多日的黑泥,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个破布和麻绳缝补的袋子伸到哈达维面前。
最开始以为他是在乞讨,但当哈达维注意到袋子中的货物时立刻就愣住了。
“请问……你需要这个吗?”
乞丐的声音沙哑而生硬,透露着些许警惕。
那布袋中的货物粗看只是一些沙子,但却透露出金属的光泽。
哈达维立刻就理解了这东西的真身。
是金渣。
淘金者从混杂着金矿残渣的河流中淘出的沙子状金矿。
“这……这么多,只用1金币就好……”
这价格更是超乎哈达维的想象,德卡金币的含金量不到60%(14k),已经是几种流通的主要金币中含金量最高的了,1德卡金币大约含纯金3克左右。而粗略淘洗过的金渣含金量约在50~80%,这么一袋金渣至少含金200克以上了。
但哈达维很快就想起,在王都城门处那严密的检查措施,就算哈达维买下了这些金渣,也没手段把这几百克的东西带出城去。
哈达维摊手表示歉意,乞丐也没有多纠缠,转身就钻进了阴暗的窝棚小巷中,不见了踪影。
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哈达维走上台阶敲响仓库的大门,只一会,就有一个他之前见过的帮工打开了大门。
“我记得您是……之前和黑梨花大人在一起的人吧,请问您这么早就过来是要?”
帮工也一眼就认出了哈达维,在过来的路上,哈达维和他们的代表黑梨花表现得颇为亲昵,所以他们也自然要对哈达维客气三分
“我是来查看生意的,昨天卖出多少只鸡?还需要几天卖完?”
哈达维斟酌着词句,尽量不让对方起疑。
没想到帮工一听到这个问题,整张脸顿时哭丧了起来。
“您可别提了,黑梨花代表大人专门嘱咐了我们,说这些鸡没她的允许一只都不能卖——您也知道,这种活物生意本来就不好做,除去运费根本就赚不上多少钱,再多拖上几天,万一卖不完,再把这群畜生运回去,怕是连本都赚不回来……您如果这两天能见到黑梨花大人的话,麻烦替我们说一声,让我们趁早把这些畜生卖了吧……”
顿时,仓库内又有许多帮工“是啊是啊”的附和起来,把哈达维围在中心。奥贡商会有独特的规矩,帮工工资是按商会利润的比例来计算的,如果商会这次赚不到钱,他们也是白忙活一场,所以都格外的上心。
“嘛……我也不知道黑梨花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哈达维装模作样地安抚众人,“也许大人是想让鸡先下几天蛋再卖,这样还能再赚一些鸡蛋嘛……”
然而众人根本不买账,他们指着仓库内几百只一起打鸣的公鸡开始了抗议
“哪来的什么鸡蛋,走之前黑梨花大人特地嘱咐了,只能带公鸡来!”“每天这群畜生都要吵吵一上午!”
帮工们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甚至还有要求和哈达维一起去见黑梨花的,哈达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开他们,从仓库中落荒而逃。
搞什么啊这群家伙……不过拜他们所赐,我也知道不少线索……
从仓库里远远地逃开之后,哈达维开始盘算这之中的可疑之处:
首先是黑梨花要求前面几天不能把鸡卖出去……商家如果囤积一种商品,大概率是想做投机商哄抬物价……但没有听过黑梨花联合其他鸡商一起囤货的消息,而且这种非必需品就算囤货也没有多少利润可言……
其次,是所运来的鸡全都是公鸡这一点,如果说囤货的行为还算有点头绪,要求运来的鸡全都是公鸡这点就彻底难以理解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没有任何解释的理由。
这是德安茵领主特地拜托的生意,奥贡商会也认为这种有利可图……必定有什么能让这些鸡卖出高价,甚至是天价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在哈达维的世界中,有故意散播恐慌消息,从而卖出天价碘盐的案例……会是这种方法吗?这些家伙毕竟是邪教,会不会是要散播谣言说有什么大瘟疫来临,只有公鸡羽毛才能救命之类的……
不对,要是在什么穷乡僻壤之类的地方散播这种谣言也就算了,这里可是王都,散播这种谣言的话,王室和正教很快就会出来辟谣,那么……
就在哈达维仔细思考的时候,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角。
“请问……您需要这个吗?”
和刚刚一样,又是一个拿着一袋金渣的乞丐,他用炽热的目光热情而恳切地望向哈达维,让人无法拒绝。
“算了,就当是做善事了。”哈达维叹了口气,摸出一个金币递了过去,接下乞丐手中的袋子。
这玩意儿能带出城去吗……记得中国古代的守卫盗窃库银是把银子塞到py里,我难道要……
哈达维急忙把这可啪的想法从脑中甩出去,如果真这么为了金币出卖菊花的话,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性癖。
这玩意还真是如同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等等,难道说——
一道灵光在哈达维脑中闪过,整个计划的全貌顿时在他的脑海中生成
——
王都的军政所中。
武卫骑士正在书记室中处理一沓文件,这几个月来他一直跟在老骑士长的身旁学习,已经深得老骑士长的真传,老骑士长也有意让他上位,很多文件都直接交由他来处理
整个房间中只有笔尖接触草纸的沙沙声,听起来令人格外的安心。
在这一片静谧之中,老骑士长的声音缓缓响起。
“呼……武卫啊,昨天你那个朋友,最近还会过来吗?”
昨日回去后,武卫骑士已经向老骑士长解释了哈达维的情况,包括哈达维和大公女儿(西莉亚)的关系也都告诉了老骑士长。
“如果那个小子,真的那么喜欢大公的女儿的话,那就告诉他,我愿意成全他们。”
武卫骑士手中的笔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恩师。
“我虽然没有结婚,但这辈子也不缺女人……你告诉那小子,如果他愿意为骑士派效力的话,我在和大公女儿的联姻后,不会动她一根手指。”
老骑士长的声音颇有些悠悠然的味道,他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献给了骑士派,在他已经老去的现在,再舍弃一个素未谋面的妻子也没什么不舍得的。
随着一阵杂乱的桌椅响声,武卫骑士激动地站起身来,对他来说,哈达维是一度拯救了自己家族的恩人兼挚友,如今友人的情事得以成全,他也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当然,这也都建立在那小子愿意为骑士派效力的前提上。”
老骑士长仍不忘再三提醒这最重要的一点。
一个打败了第二福音的人,到底意味着什么……老骑士长相信除了自己,还没人意识到这一点,甚至就连那个孩子本身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价值,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把那个孩子拉进手中
“是!我这就去找他,他一定会同意的!”
武卫骑士深深地鞠了一躬,从房间里跑了出去。他很清楚哈达维对西莉亚的感情,加入骑士派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他上次送哈达维回去的时候,就得知了哈达维下榻的酒店,现在只需要赶快去把这个喜讯带去……
“请问,您就是德安茵家族的武卫骑士吗?”就在军政所的门口,武卫骑士突然被人叫住。
那是一位身着黑纱衣裙的女子,紧身窄袖,完美的勾勒出诱人的身材,脸上半蒙着黑色的纱巾,她明明只露出两只无比美丽的眼睛,阳光下只觉无以伦比的温柔高贵,武卫骑士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
“不好意思……我有笔生意想要和您谈谈,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她的声音听上去柔弱而无助,武卫骑士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对这样的女子弃之不顾。
就算稍微晚一点再把消息告诉哈达维,也没什么吧。
这样想着,武卫骑士优雅地向黑纱女子行了一礼,表示自己乐意效劳。
“感谢您的帮助,那么——”黑梨花的声音陡然一转,从一个弱小无助的柔和声线,转为了充满诱惑的妩媚之音。
“我想和您谈谈,有关您表妹托付给我们的生意的事。”
武卫骑士出现了一瞬间的愣神,也就是在这一眨眼的功夫,美人织好的罗网再次张开,迎来了她的第二个猎物。
——
“您在干什么啊,突然跑回来,还一直神神叨叨的……”
仓库的帮工们有些无语地看着疯狂地翻找东西的哈达维,但后者全然不顾他们的劝阻。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口中念念有词,在存放鸡食的箱子中翻找了半天,理所当然的,那里面除了食料外什么都没有。
但“什么都没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哈达维抓起一把食料递到众人面前
“我已经明白黑梨花的手段了——你们看,这些鸡食中……没有沙子。”
因为鸡没有牙齿,所以需要在进食时同时吃下沙子协助消化……市面上出售的鸡食,都是在铡碎的谷草搅拌上豆瓣与麸皮后,拌入少许沙子来制成,但是……这里的鸡食中没有沙子,恐怕不是市面上出售的现成鸡食,而是专门把谷料打碎制成的。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用这样的饲料来喂鸡,因为没有沙子辅助消化,很快就会造成消化不良吧,会有部分难以消化的食物囤积在腹中。而鸡在感受到自己消化能力不足后,会尽可能食入更多的沙子。
哈达维向下看去,仓库的地面尤其光滑,一粒沙子都寻找不到。
帮工也想起来了,黑梨花还嘱托了你们,一定要全力保证仓库的地面卫生,不能在地面留下任何一粒沙子,不给鸡任何补充沙子的方法。
在这样让这群鸡连续几天无法消化之后,再给它们供应沙子的话,又会如何呢?
恐怕不仅会按所需的量食入沙子,还会为了避免以后再次遭遇沙子不足的情况,而过量食沙作为储备,虽然不知道详细数据,但粗略估计一只鸡一天的正常食沙量大概在十克,而这种情况下恐怕会有十五克吧。
哈达维从怀中套出刚刚从乞丐那里卖来的袋子。
“我刚好从外面收购到了这个——这是金渣,或者叫沙金,是沙子状的另类金矿。”
话说到这里,就连一向脑子不好使的帮工们也都开始意识到了什么。
“大概会在最后两天,黑梨花应该就会让你们去收购这些金渣,然后喂给这些鸡了。”
就算王都的检查手段再怎么严厉,也不至于把活鸡开膛破肚后监察它的鸡囊里有没有金子吧。
这次运来的鸡大概有两百只左右,按每只能走(hx)私出15克金渣,粗略淘洗过的金渣含金量就按60%来算,那这一趟下来,最终德安茵伯爵的毛收益能达到1800克黄金,换算成纯度14k的德卡金币,数量甚至超过3000枚。
利润超乎想象的黄金走(hx)私计划。
帮工们一起鼓起掌来,欢喜雀跃:超过1800克黄金的利润,奥贡商会至少能分取360克黄金。
“黑梨花大人真是足智多谋!不,能看穿这计策的您也是……”领头的帮工激动地抓住哈达维的双手,“只是我不明白,您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是黑梨花大人给了您什么线索吗?”
“不,线索其实是你告诉我的……”
这次运来的全部都是公鸡,公鸡与母鸡最重要的差异,就在“产蛋”上。
因为蛋壳中含有大量的钙质,所以母鸡每天要补充大量的钙质,而对鸡来说,最重要地补钙途径就是通过消化鸡囊中的沙子,而一旦长时间停止沙子的供应,母鸡就可能因为缺钙而出现健康问题,而在这种密闭的环境中,疾病无疑于是灭顶之灾。
这就是领主小姐计划的全貌了,哈达维长舒一口气,虽然这不能说明什么,但他终于在某个事情上赢过了黑梨花一次。
接下来,就赶紧回去找到黑梨花,让她听自己的要求,让她把西莉亚还给我……不对。
哈达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计划看似完美无缺,但仅仅是对奥贡商会来说的完美无缺。
但对德安茵家族来说呢?
金矿的产权是贵族派的东西,这种黄金走私生意,一旦让贵族派得知,后果难以想象。
和别人携手进行这种违法勾当,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命脉交到了别人手上。
那个领主……太傻了……怎么能轻易相信黑梨花这种人……
这也怪不得德安茵小姐,资历尚浅的她正面应对黑梨花这种能够看穿人心的魔女,被完全吃透也是在所难免。
而现在,这份“资历尚浅”,就要开始让德安茵家族付出代价了……
“先生……您怎么了?”
仅仅一个瞬间,哈达维整个人都枯槁了下来,脸颊和双唇都毫无血色,本就蓬乱的头发充满了恹恹之色,察觉到这点的帮工们也吓了一跳。
“……不……”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来的声音,沙哑而迟钝,哈达维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只有他的脸上,那曾经是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黑气,此刻浓郁得像是要遮盖住他全部的面容
他想起来了……黑梨花已经通过自己,获知了骑士派的情况,如今……她也握有武卫骑士手中的把柄……
他已经明白了会发生些什么……他的脚下一阵发软,在帮工的搀扶下才勉强站住。
“您怎么了……用不用去找治愈法师?”
哈达维的呼吸忽然阻塞,破解疑案的愉悦顷刻无踪,那一刻,分明是无可抑制的心跳如鼓。
“……空谷……”
他勉强从声带中挤出字来。
“啊?”
“……你们伏都教……那个叫空谷的……”
哈达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说出这种话……他欺骗自己,自己只是在问一种“假设的情况”
“那个……叫空谷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会对……他的妻子怎么样的人?”
他几近崩溃,只有不断地自暗示自己还没有放弃,才能勉强维持住心神……
然而,获得的答案却把他扔进了更深的深渊之中。
帮工们在听到空谷的名字后面面相觑,都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
虽然空谷并不是奥贡商会的人,但他的恶名也早已传进了这些帮工耳中。
即使是在以恐惧为教义的伏都教之中,空谷也是最为臭名昭著的祸太
据传空谷憎恨一切人类……会尽一切手段,去折磨残杀落入他手中的人,即使,是他的亲友、部下也不例外。
他无数次地,在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后,却不急于下手,看着对方在生死无望的苦难中一点点崩坏掉,并以此取乐……
“那位……空谷……曾经结过婚,是和一位公爵小姐的政治婚姻……但是,在那公爵家族不知因什么问题失势后……他,他,他,他就把他的妻子——”
帮工的声音,突然从单纯的结巴转变为了恐惧的颤抖,一时竟张口结舌,两片薄嘴唇也碰不到一块儿了。
“把他的妻子——”
“把他的妻子——”
帮工连续尝试了数次,终于,才带着一股自己也难以置信的感情把话说了出来。
“——生吃掉了……”
——
军政所旁的一家酒馆里。
武卫骑士正看着桌面上的一纸合约微微颤抖,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舍妹怎么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他很清楚,对方只要把这份合约交到诺德大公的手上,贵族派的怒火恐怕不是已经衰落的德安茵家族可以承受的。
“你也不要怪她,你们家的元老们都想让她难堪,所以把一切谈判事务全都推到她头上去了”在他的对面,一身黑纱的女子轻轻用手背撑起下颚,“如果那些元老肯和您妹妹一起谋划,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吧……”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本就憋着一股气想要证明自己的伯爵小姐,恰巧又刚好构思出一个绝妙的计谋,又在这时被深谙人心的黑梨花抓住了心思。
实在是太巧了,也实在是太年轻了……而年轻,就要付出代价。
按照合约,这1800克黄金中会分出400克作为奥贡商会的酬劳,剩下1400克全都是德安茵家族的利润……可惜的是,黑梨花完全没有遵守这种合约的打算,别说是把利润交给德安茵家族了,她还会把这纸文件作为要挟,继续从德安茵家族那里刮取油水。
武卫骑士想要喝水来掩饰紧张,却因为手上沾满汗水而握不住杯子。
“那么,既然您已经了解了现状,那也是时候开始我们的下一项合作了……”黑梨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是在以武卫骑士的神态取乐。
要怪就只能怪轻信他人的领主小姐了,她应该还坐在豪宅中,拿着和奥贡商会的契约做着赚取大量黄金让家中的元老们刮目相看的美梦吧……在走(hx)私这种非法行动中,还盲目相信合约的效力,实在太过幼稚了……
“我听说,你们骑士派的领袖——老骑士长正打算接受诺德大公的联姻是吗?那可不行啊~我们奥贡商会也刚好看上了贵族派这座靠山,可不能让你们把诺德大公的女儿拐走呢~”
不知何时,黑梨花已经握住了武卫骑士放在桌面上的手,她的声音轻灵而悦耳,听起来完全没有威胁的意味,反倒是像怀春的少女在谈论情事一般。
“我听说,您好像深得骑士长的信任吧……听说还是下任骑士长的候选人之一?那老骑士长一定也很重视你的意见吧……”
武卫骑士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
“你……难道要让我说服骑士长大人……拒绝诺德大公的联姻吗?”
“聪明。当然,你也可以把骑士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把自己的家族弃之不顾,做一个奉公弃私的圣人……如果你真的这么高尚,我们奥贡商会也就要无功而返了~”
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全都取决于武卫骑士的选择。
“……”
武卫骑士在这一刻思绪万千。他有很多在意的东西,老骑士长是他的恩师,骑士派对他也是恩重如山,哈达维更是一度拯救过自己家族的恩人……如果是为了他们,就算要让武卫骑士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如果……代价不只是自己的生命呢?
当武卫骑士想起原在故乡的表妹……还有那一直在各个方面都照顾自己已久的女仆时,他就明白,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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